(2014年)三月四号的时候,我来到川农成都校区。从阴雨绵绵中挣扎而出的久违晴好天气,让立在校门口的我一时有些穿越的错觉:彼时我拖着行李箱来到川农,眼前是陌生的环境,耳边是父母的叮咛,手心有一层薄薄的汗,心里五味杂陈。如今,我代表公司来母校寻求项目上的建议和合作,竟有些像回娘家的小媳妇,有喜有忧,诚惶诚恐。粗略算来,正式毕业已经半年有余,理想和现实激烈碰撞的阵痛也逐渐沉淀下来,我也可以心平气和的看那段焦头烂额的时光,付诸笔墨,关于选择,关于困惑,关于思考,也关于坚持。
故事要从我和阿伊在大省城闯荡说起,那时候他寄生在亲戚的公司里,而我在面试了几个工作之后都觉得不满意,我们仿佛两位怀才不遇的落魄秀才一样在某个小餐馆里吃着回锅肉,周围各种交通工具疾驰而过的声音,抬起头,还能看到不远处的吊塔在夜晚朦胧帷幕下笔直的剪影——周围的楼房都如此高大或即将高大起来,而这间小餐馆却是如此低矮和简陋也许还会在某一天被砸烂了推倒成一堆建筑废渣。
我有些慌张,也许阿伊也有。我们在学校中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好到他翘课老师都会直接问我他到底去了哪里。我们都曾经以为毕业求职是如此遥远,未曾想转眼之间我们就不得不因这让人无所适从的现实而相顾无言。那晚的饭菜很难吃,未曾想这之后许多晚的饭菜都不再那么可口,饶是如此,我和阿伊还是嘻嘻哈哈的说着,这是一种默契也是一种相互之间的鼓励,让我有勇气相信我们可以熬过目前的困境。第二天我离开了成都,回家去为省考做准备。
复习备考是很无聊也很机械的过程,我需要做的就是每天六点半起床之后听一会儿音乐提神然后设定好时间开始做卷子,然后在下午六点的时候停下来,周末天气好便出去转转,周而复始。而最大的问题并不是来自于各种知识点而是我的心情很难真正的平静,周围的朋友或者同学好似都已经找到了工作,不论职位高低待遇如何,起码他们已经进入了另一种全新的生活,完成了理想和现实的转化,我却还在这里与纸和笔抵死缠绵。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沮丧,但我未曾想到要放弃,我深知尝试了未必会成功但是问心无愧,放弃了却注定一无所有说不定还得抱憾终身,我们都找到不到卖后悔药的店到底在哪里甚至向圣诞老人许愿也永远无法达成,那唯一能做的就是对自己的每一个选择负责到底。
我在反复的思想斗争和时而明媚时而忧伤的心情中迎来了考试,在我参考的城市我取得了面试成绩第三总成绩前十五的结果,然后我落榜了。
父亲大人很自责很难过,理由是他临时劝我改填了志愿,我知道他是在用背黑锅的方式来安慰我,所以我想我没有资格和理由为这种事情掉眼泪甚至表现出一点点的失落。我记得那之后的一次家庭聚餐,当我发现他们打算说点什么来安慰我,我就会以敬酒来封口,我不是个酒量很好的人,我只是在逞强,家里人也心领神会,于是我们聊房价聊时政聊谁和谁已经在置办喜酒,谁也没提这次惨痛的失败却无不把信任传递给了我,期望我快点振作也相信我将振作起来,我喝了一杯又一杯,却并没有撒疯也没有醉,我需要时刻保持清醒,因为时钟的滴答声就像鞭子一般催促着我快些上路。
实话实说,想要从接二连三的挫折中全身而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那段时间里靠强迫症来解救自己,每当一些负面情绪开始抽芽,便强迫自己冲一杯咖啡坐下来读书。说起来如果真要说我这人有什么优点,怕是只有喜欢读书这一条。闲的时候读读书吧,烦的时候读读书吧,困惑的时候读读书吧,不为黄金屋,不为颜如玉,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花许多时间来选书、读书、理解书,学着明白千帆过尽的淡定,尝试着理解不动如山的泰然,即使昨夜西风凋碧树,寒鸦凄啼扰人梦,今朝起行,知那前路定然有知己,欣欣然。
这是种“阿Q精神”么?我不知道,就算它是,也不坏,因为去面试求职,我们总得面带微笑不是么?
兜兜转转我进入了现在供职的公司,目前的项目是规划一个生态农业观光园,而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将所有的规划创意和初步拟定的细节编写成册,包括了园区地理位置、社会经济概况,观光园的总体建设方向和可行性论证。我需要独立完成这份四万字的报告,我万万没想到第一个任务就给了我下马威。按照剧本我不是应该先去杀几个哥布林么导演,究竟是你拿错了剧本还是我走错了片场啊?在大约两分钟的抓狂并在脑海中回放了一段Phoenix Legend(凤凰传奇)的《The most unusual national wind》(最炫民族风)之后,我靠着轻微精神分裂打下的好基础开始了一个人的头脑风暴,从提纲到初稿到反复修改,像贪得无厌的蚊子一般到处吸吮吸新鲜的知识,像秋蝉一样嘶鸣到日暮害怕再也看不到第二天日出。这时候我才由衷的明白,困难与疲惫也自有它们的美妙,我终于也收获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肯定和充实——开始学着适应新的环境,学着和同事沟通与相处,两只手接过别人递来的名片,再两只手恭敬的递上自己的,面试新的员工,从他们闪烁不定的眼神中好像可以看到以前的自己。
我的明天会否是繁花似锦?
闲极无聊时我总会陷入这样的思考中。穿过那许多阳光晴好的午后,我都在某个地方描绘着未来的样子,但好像无一例外都失准了,因为许多人,许多事,都变了。我想我也变了,不知道是更好还是更坏,只是依然喜欢音乐,喜欢思考,喜欢读书,喜欢吐槽,喜欢坚持到底,既言前行,纵使冷雨扑面,寒风彻骨,吾往矣。